48歲的父親背著一大筐沒有賣完的菜回家，兩只手里提滿東西，連掀開門簾都很困難——他多么想有個人能幫幫他。

25歲的兒子坐在客廳里，茫然地望著這一切，沒有起身——他是一個“來自星星的孩子”。

為父25年，他沒有聽兒子喊過一句“爸爸”。

不過，這樣的生活在今年4月發(fā)生了改變，改變的載體是一間約3平方米大小的報刊亭：爸爸買報，兒子賣報——爸爸第一感覺到兒子也有“微笑”。

而現在，這間報刊亭要拆了。

無證報刊亭每天倒貼50元

最重要的是兒子喜歡

一個報刊亭，兒子是“老板”，爸爸是最大的買家。這個報刊亭不僅不賺錢，爸爸還要每天倒貼進去50元。

報刊亭就在杭州富陽文教路上，今年4月正式“開業(yè)”。

爸爸是這個報刊亭的建設方：當時，他去建材市場買了木板，去二輕市場買了彩鋼板，還通過網絡“度娘”找到了設計圖——依樣畫葫蘆完工時，他算了算，花4000多元錢。“挺好的，人氣很旺”。

爸爸老周今年48歲，就住在離文教路不遠的鹿山景苑。曾是遠近聞名的養(yǎng)雞專業(yè)戶，他經營的一家禽蛋專賣店在圈子里也小有名氣。

不過，這個報刊亭沒有經過審批，更沒有執(zhí)照。但兒子卻很喜歡——他才是這個報刊亭的老板。

每天，老周都要去別的報刊亭以市場零售價“進貨”，然后再拿到兒子的這個報刊亭賣。報紙是1.5元/份進來的，賣也賣1.5元。

開業(yè)一個月后，爸爸還擴充了兒子的經營“范圍”：除了報紙，還有書刊，再后來又多了棒冰和飲料。所有的東西，售價都不會高于進價。

兒子對進貨價格并不知情，他只是很“認真”地賣：每天早上6點起床，7點到報刊亭，下午5點回家。

一邊是負責進貨的父親，一邊是起早貪黑的兒子。但這個報刊亭不僅不賺錢，還要倒貼不少。

父親是算過賬的，如果加上批發(fā)貨物的運費和兒子的誤算，平均下來，他每天要虧50元。“不管賺還是虧，這個報刊亭就是我的希望”，父親說。

他幾乎發(fā)動了所有朋友

去光顧兒子的報亭

不僅不賺錢而且還貼錢，這怎么能成為父親的希望？

“以前，我和他媽媽干活忙，顧不上照料兒子，常把他一個人留在家里。”老周說，小時候兒子很安靜，不像同齡孩子到處瘋玩。開始老周還覺得兒子乖巧，但日子久了，他還是注意到了小周的一些“怪”動作：喊他沒有反應，做事動作遲緩，老是一個人發(fā)呆。這個時候小周三四歲。

真正讓爸爸覺得“一切都不對勁”是在17年前，那時小周上小學一年級。一場輕度車禍后，兒子小周被診斷為腦震蕩，治療了兩個多月才出院。“出院后，兒子幾乎就不說話了，不叫長輩，不趕熱鬧。”帶著疑惑，老周和妻子帶著兒子跑遍了杭州的各大醫(yī)院，一切的檢查都很正常。

但小周越來越沉悶，經常整天不說一句話。到了十七八歲時，他幾乎整年都不說幾句話。小周20歲的時候，一家人又到了杭州，去了省立同德醫(yī)院的精神科。“醫(yī)生發(fā)現我兒子智力上沒什么問題，說他自閉，建議我們去看心理醫(yī)生。”在隨后的心理醫(yī)生介入階段，老周得到了一個結論：自閉癥！

老周并不懂自閉癥的含義，只是堅信醫(yī)生說的“多帶他去熱鬧地方，會有改善”，所以在嘗試各種方法后，最終給兒子“建”了這座報刊亭。“附近人來人往很多，從菜場能看到它。”老周發(fā)動了身邊所有朋友去“照顧”兒子的生意，并以買報紙的名義和兒子說話。“我是最大的顧客，一天要去買幾次甚至十幾次報紙，兒子不認識我，但每次都會賣給我。”

老周覺得這個報刊亭是有效果的，他覺得兒子精神狀態(tài)好了，腰板挺直了，面部表情也不像以前那般僵硬了。“他好像找到了什么，報紙整理得很整齊。”

有關部門正在想方設法

小周可能在老地方重新上崗

正當老周覺得報刊亭這帖藥可能有效時，一個壞消息來了。

6月初，富陽城管城西中隊在一次巡查中發(fā)現了無證報刊亭。“沒有手續(xù)的違建是必須清除的，但我們一了解情況，卻很感動。” 富陽城管局城西中隊副中隊長劉飆龍說。

他一邊私下去照顧“報刊亭”的生意并和小周聊天，另一方面則為報刊亭的新去處忙開了——和富春街道、鹿山社區(qū)等多方溝通后，鹿山菜場專門騰出一塊空地，父愛滿滿的報刊亭從街上搬了過來。

可菜場生意本就冷清，這段時間“報刊亭”根本無人問津。“我聽周爸爸說，報刊亭基本是關閉的，小周的情緒也變得更加焦躁。”放心不下的劉飆龍知道這一切后又聯(lián)系了當地的郵政部門，他想替小周審批一個報刊亭。

“郵政部門了解情況后也很重視，盡管富陽區(qū)的報刊亭已經飽和，不可能再放新指標，但他們說正在想辦法，并試圖把附近的一個報刊亭搬到文教路上讓小周經營。”

也就是說，小周有可能不久就能在老地方重新“上崗”了。

與外界多接觸

有助改善自閉癥狀

自閉癥患者，又被稱為“來自星星的孩子”，他們的世界和我們沒有嵌入式交集。

“很多臨床表現會伴隨終生，很難改變。”浙江省孤獨癥兒童康復訓練中心相關工作人員李敏對自閉癥患者有太多的接觸，她說語言障礙、社會交往障礙、興趣范圍狹窄和刻板的行為模式、智能障礙等現象一般在患者3歲左右時就會比較明顯。“家長要注意觀察，要重視這些方面的異常表現。越早介入效果越好。”她說，如果某一個活動模式被改變，患者可能表現出明顯的不愉快和焦慮。這也就可以解釋小周的報刊亭沒有生意之后他所表現出來的焦躁。

杭州市第七醫(yī)院兒童心理科主任周國嶺研究自閉癥多年。他認為在20歲左右才被確診的情況少見，這可能和生活環(huán)境、家庭重視度等有關。“和其他病癥一樣，自閉癥也有輕重，車禍可能是加重小周病情的一個原因。”他說高功能自閉癥患者可能在某些方面表現良好，有一定語言能力，智商也不會很低。但不論什么類型，早介入比遲介入好，外界多刺激要比沒有刺激好。“與外界多接觸總是好的，會有利于自閉癥狀的良性改變。”